“爸爸，你要去哪？”
女儿困惑地眨了眨双眼，可怜兮兮地拽了拽自己父亲的衣角。庄颜的手搭在女儿的肩上，流露出些许哀伤的神色。罗辑心中一动，他许诺过要让庄颜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，可他还是抹不去庄颜脸上的忧伤。
他蹲下身，视线与女儿平齐，伸手捏了捏小孩肉乎乎的脸蛋：“爸爸要去工作了，所以你要乖乖的和妈妈要在一起哦。”
“爸爸要去多久呢？”
“或许要很久很久。”
“比到达冥王星的时间还要久吗？”
“也许吧，这个爸爸也不知道。”
“那我就乖乖等爸爸回家，你回来的时候要记得给我买很多好吃的。”
女儿伸出手臂环住自己的父亲，脸颊贴在父亲的面颊上。她之前很嫌弃父亲下巴上的胡茬扎的她很疼，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有一个预感：自己真的要很久很久见不到自己亲爱的爸爸了。
罗辑把孩子抱起来，目光里揉进了春天般的柔软。
“颜颜，答应我，到哪里都要幸福。”
庄颜没有回答，罗辑却读懂了她的眼神，她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在说：有你和孩子的地方，就是幸福。难以言状的情绪在他们之间连成了一条细丝，将他们的心紧紧联系在一起，哪怕相隔千里，哪怕是百亿光年，也永远联系在一起。
“好啦，爸爸要去工作了。”
女儿听了妈妈的话，恋恋不舍地从爸爸温暖的怀抱里脱开，牵着妈妈的手。
“大史会送你们去新生活的地方的。到那记得……”记得给我写信。罗辑的后半句话被咽回了肚子，等到庄颜和孩子安顿下来之后，他已经要开始隔绝人事的执剑人生活。
“我会一直等你。”庄颜从车窗里探出脑袋，笑容如同往日一般美好。
“好。”
“大史。”罗辑喊了一声一直靠在车边上，罕见的半天一言不发的人。
“哟，准备走啦？”
“嗯，帮我照顾好颜颜她们。”
“放心吧，你嘱咐我做的事情哪能有疏漏。”史强吐掉嘴里的烟，狠狠拍了拍罗辑的肩膀。“罗兄，真成救世主了。”
“再给我来根中华。”罗辑毫不客气地摊开手心找人要烟，捏着那根烟掏出Zippo点上火，惬意地叼在嘴里。他好像想起了什么，把这个打火机塞到史强手里，含混不清地说：“这打火机在当时要好多钱呢……不过之前那个坏了，买了个一样的留个念想，现在给你了。”
史强也不客气，就把打火机揣到兜里，伸手就给罗辑来了个熊抱。猝不及防的，罗辑嘴里的烟都差点掉下来，烟灰掉在史强的夹克上，留了些印子。
“兄弟，保重。”
史强说这话时分明语调低沉了很多。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况且把这种场面整得哭哭啼啼的也不好。罗辑吸了吸鼻子，捶了捶史强的后背，应了一声。
“走了。”
史强背过身去朝罗辑挥挥手，上了车子驾驶位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罗辑从反光镜里看见史强的眼角有什么东西在闪，也就一瞬即逝。
“罗老师！”
罗辑转身，车子刚刚发动，庄颜的声音又传了出来。他猛地回过头，听见悠扬哀婉的《山楂树》的旋律。庄颜在为他唱歌，唱最后一支歌。但是车子已经开起来了，他跟着跑了几步，就只能目送着那辆车在金红的光下远去。
他又想起了那个雨夜。
还有很多事。
他缓缓坐倒在树下，珍惜着自己最后的自由时光。
他想起壁炉。
卢浮宫的夜晚。
蒙娜莉萨。
如果达文西知道他们在画面前做了什么，说不定会气个半死。
《山楂树》，他经常唱给她听。
她会笑。
女儿的出生。小小的，软软的。
……
“我将与记忆为伴。”
他起身，搭乘交通工具回到政府为他准备的住宿点，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。他看了一眼时间，4:30，还早得很。于是他一个人卧在床铺上，闭上眼睛。
太阳还没有升起来，躺在地平线以下。
“妈妈，我们要多久才能见到爸爸呢？”
“也许很久，但是别担心，他不会抛下我们。”
“可是我想他了。”
“宝贝……”庄颜停下了收拾住处的动作，蹲下来，将女儿散落的发丝别到耳朵后面，“我也想他。他做这一切，都是为了让我们生活的很幸福很幸福。”
“我听其他小朋友说，他是伟大的人。”
“是的，他是我们的英雄。”
“可我还是想他。他能不能不做那个英雄啊？我想和他一起吃晚饭……”女儿小嘴一瘪，好像要哭出来了。
庄颜轻轻摇了摇头，抱起自己的孩子，带她来看墙上的一幅画。画面上最显眼的是一棵山楂树，山楂树下的一男一女互相依偎着坐在一起，还有个可爱的小婴儿躺在妈妈怀中。
“宝贝，你看看这行字写着什么？”
“是爱，将我们联系在一起。——致我亲爱的妻子和女儿。罗辑。妈妈，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这句话的意思是，总有一天，爱会把他送回我们身边。”
她吻了吻女儿的面颊。
